Solarina

你好,我是大润发杀鱼的
此处不常用,作品参见ao3
wb@原野旭日__Golden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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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m】群山有眼

截去性描写,防屏蔽,即使没有多少


if:假如泪雨过后,芬德卡诺尚存最后一口气而苟活,遇见了生命余晖的奈雅芬威,但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只是徒增生者悲恸。





双死





“不,不,红头发的阁下,你且听我说。首先此处没有多少山脉的,你更不可能看到什么群山的明亮眼睛。大能者在拔起山峦时就没有考虑过赐予它一双眼睛——这太瘆人了,想想,阁下。山的黑沃土地上镶嵌着两块血红的流转的肉,连你踩到山峦的土地时它们都会注视着你。当你想要利用群山的利好做些什么利己的事,它都明白得清清楚楚——比如伐去它身上生长的树木,挖开它的皮肤开荒做田,亦或是利用栖息在它身上的虫子腐蚀你刚刚谋杀的一具全尸……只是群山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所以群山没有眼睛,它也不会明白这些。”


“且慢,且慢,红头发的阁下啊。”


“那你尽管去听听那位残废的无名的诗人无病呻吟的诗篇吧,去吧!虽然词不成句句不成章,吟唱得也了无生趣,他仿佛魂魄抽离肉体空虚,但保证,他的语调足够悲伤。”


“但你可要把握住时间,把握住机会,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噢,你会用几根金丝仅仅用来和我交换一杯毒酒吗?”


“你不会的。”










芬德卡诺以前就告诉过我,不要与群山之眼对视。


我知道他是想用这种庸俗的寓言绵里藏针地警告我对一切事物都要有着敬畏之心,莫要凝视深渊,也不要挑战信仰。只是山峦没有眼睛,山峦也不可能有眼睛,我告诉他。他意味不明地转动着灰色的眼珠看我,又望向我们面前那浸满迷雾的群山。


当然无所畏惧,我还在试图寻找所谓的群山之眼时,早已开始腐烂变质的命运替我叩开了山峦灰色的眼睑,我无视了芬德卡诺的警告,活生生走进了一场无解的争夺赛场。


在夺得一颗茜玛丽尔后我游荡在任何一条无名道路上,我用粗布将它欲泻的光芒活生生挡住,仓皇失措地怀揣在胸膛里。即使落入罪犯之手,它的光线依然凝结万千圣辉,喷涌而去的骄傲的光线如同火魄,这是灵魂永恒燃烧的我父亲穷尽一生爱恨呕心沥血的造物,也是我与弟弟们抛弃人格踩碎自尊视行的血淋淋誓言所在。它锋芒外露的美丽本应隶属费诺里安的血脉,但它此刻却抗拒我的接触,烧灼我的双手,令一个费诺里安无法握持。


“这就是事实,你明白吗?”玛卡劳瑞低头端详自己被烫出血泡的右手。


“我当然明白。”我说。


我的手上同样有一片开始流血感染的烧痕。


即使是费诺里安,也依然被它们桀骜的光芒所奴役,却一视同仁地被它们所抛弃。


即使是我与梅格洛尔,也不再被宝钻所承认。


玛卡劳瑞跌跌撞撞地将一颗茜玛丽尔摔进琴盒里,麻木不仁地往门外撞,离开时他说,再见,我爱你,奈雅,哥哥。我不知道卡诺的意思是暂别还是永诀,当时悲苦不堪思维紊乱的状态让我无法作出比回答更绝佳的反应。我愣愣地说,我也爱你,卡诺。


我想离开时玛卡劳瑞怀揣着与我相同的悲苦,或许玛卡劳瑞哭了。


我知道这是一场专属于费诺里安的赌局,最后费诺里安赢了满注,却满盘皆输。


在这种情况下我在某一条无名道路上就遇见了芬德卡诺,应死的芬德卡诺。这是个寒冷的清晨,晨钟还有很久才敲响,道路一旁居然有个教堂,只是我不知道那些次生子祭拜着哪个维拉还是其他什么野神——管他的呢,教堂上了锁,阻断了一无所有的流浪殉道者最后一条皈依信仰的路。

在玛卡劳瑞离开后我心神恍惚地拐进这条路,听着鲜少的路人念叨此处游荡着一个残缺的诗人。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吟诗创作,这里他妈的刺骨凛冽的风与荒凉的生态会吞噬所有灵感,或杀死所有试图寻找生机的顽强生灵,最后被死亡所裹挟,成为阿尔达土地的养料。


他迎面走来时我就知道他是芬巩,但他本来应该早在那场掺杂着万千恸哭的暴雨以后就肉体腐烂而融于大地,没有坟墓也无法献花祭拜,因英勇的芬巩战死于炎魔的烈火中,本应早就随风而逝或者葬身于秃鹫之腹。但是此刻我见到的芬巩又确实真真切切地活着,看到我以后双眼放光,招呼着:“奈雅,奈雅!是你吗?”


芬巩,英勇的芬巩,芬德卡诺,我的芬朵,他是我最喜爱的堂弟,也是我本应屈膝效忠的至高王,还是曾经救我于水火伴我走出阴霾的挚友,更是我从未言语的我再无望的爱人。看到他时恍惚间我被他发间依旧缠绕的金丝的光芒晃了眼,那光芒远远不及宝钻桀骜,但却直直越过双眼的感官,刺痛了我的心。早已麻木的现实又随着芬朵的到来而涌进我的大脑,此时我却不知道作何反应,我和他之间曾经有无数次并肩,两次同赴战场,一次挽救,一次悸动。我与芬巩,却也已经隔了无数次偷窃与抢夺,三次屠杀,一次背叛,一次错过。


“罗珊朵,真的是你!好久不见!……”芬巩明媚地笑起来,依旧像以前每次见到我的时候向我挥手,眼睛中那么纯粹,纯粹到只剩爱戴与憧憬。

“芬朵,我……”我喉头一梗,舌尖的苦涩转瞬迸射到五脏六腑,毒哑了我想要吐出任何矫情话语的嘴。我明明想张口说些什么,我明明有很多要说,甚至有很多要向芬德卡诺质问,我却不由自主地同样向着他张开双臂迎接我的堂弟,摆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虚假到不可思议的热情笑容:“芬朵!我终于找到你!”


这是一场梦境吗?


在我还在晕头转向时,我的堂弟首先扑上来给予我一个热切的拥抱。熟悉的芬朵头发上的淡淡香气久违地涌入我的鼻腔,我终于回过神来,能够仔细看着芬巩的时候我又愣住了:他的右腿空空如也,苍白的额间隐约裂开一道陈旧的伤痕,脸苍白得像纸,左边眼睛永远失去了焦距,漂亮的金丝辫子只有一边。


的确是他,但又不是熟悉的他,拖着残破的躯体,他是那个残缺的诗人。


这残酷的事实却也恰恰印证了我眼前站着的的确是活生生的芬巩,经历过那场战役而本应身陨的芬巩。过于刺痛的事实重击我的后脑,我闭上眼,最痛心疾首的回忆又仿佛近在眼前,尚能目及泪雨挥洒的平原,光芒只剩寒光剑影,亲族与宿敌的血液一同挥洒,广厦将倾的世界战火纷飞。


这一场血泪俱下的赌局,我们满盘皆输。由于盟友的背叛,芬巩孤立无援,我错过了他,他独一奋战断后,在漫天的流火中,英勇的芬巩因偷袭而死。同样伤痕累累半死不活的图茹卡诺,同样失去了至亲至爱的图茹卡诺,最后沉默地将沾染着芬德卡诺鲜血的旗帜交给我。


“你或许想看这个。”


碎裂的头盔,与我赶到现场时纷飞的暴雨,与泥泞中的银蓝王旗。芬巩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我与图茹卡诺相顾无言许久,为着一样的悲剧哀悼,但却都心事重重,各怀鬼胎。


“没有尸体。”图茹卡诺说着,麻木地离开。


我大脑空白思维紊乱,握着血迹未干的旗帜,一言不发。沉默许久直到凌晨雨歇,我看向窗外,红日升起,芬朵。我的泪此时才不适时的落下,芬朵。我紧拥着那块肮脏血腥的旗布,为他恸哭,徒劳的泪水洗刷去他生命最后鲜红的余晖,在挥洒的万千泪水与水谷中,他什么都没给我留下。芬朵。你看到了吗,我嘶哑地面对着空气说话,太阳出来了,长夜已逝,光明将袭。


但是此刻苟活下来的芬德卡诺似乎失去了记忆——或者他只是记忆暧昧地不愿提起。我想向他说起直接导致了他死亡的那场战争,他就眼神迷离地在我怀中做着嘘声,示意让我不要说,我不知道他是真的遗忘了亦或是还在装傻,我只记得此刻再度拥抱到他时心跳久违地活了起来,但却又突突跳疼,仿佛只是失去前他最后一次悲悯。

他发间依旧结着金丝,气味,声音都如此熟悉,但他的额冠因他头颅上那道恐怖的裂口而显得松了,那银色发冠映射的光实在是刺眼。我和他一同瘫倒在凌晨时分的教堂冰冷的石砖前彼此依偎,这种天气看不到星辰,连维拉也不愿眷顾这两个可怜的灵魂。


但为什么浪漫如此短暂啊。


他的身躯冷得像冰,全身透露着苍白的憔悴,他调笑着问我我现在像不像你在桑格洛锤姆时遭遇苦难的样子?虽然很糟,迈提莫,但大概没有你糟。芬巩说着,依然捧起我的手在唇边吻了吻,他唇纹碰到的皮肤冷得发颤。


没有人知道他是芬巩,也没有人相信他是芬巩。无畏的,英勇的芬巩,那个所向披靡的精灵战士,原来身居诺多至高王的王位之上,蒙受众人敬仰,大概他们宁愿相信至高王是光荣战死于安格班,成为碎尸血泥而没有遗体没有坟墓,零落成泥,随风而逝。而不是现在这个如同行尸走肉,失去了肢体也失去了光明,病怏怏地瘫倒在无名道路上混吃等死,如同流浪幽灵一般吟诵无名悲苦诗歌的残废之人。你不像他,你不是他。


我记得他孤独加冕为王的那日。


仓促,张皇的典礼,前来参会的领主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先在芬国昐先王的哀悼会上履行完毕流泪的义务,又立马转变心情到芬巩王的加冕礼上宣誓效忠。我看着芬巩第一次坐在诺多至高王的王位上,王权的继承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欢欣,一言不发,眼里无波无澜。他很沉静地亲自戴上至高王冠冕,以我的禅让为基础,以诺洛芬威的离去为代价,将我的芬朵推上了王位。领主们吻过他的权戒,芬巩王啊,您从今以后拥有我的忠诚,直到您罢免我的效力,或死亡将我驱逐。领主们萎靡不振地重复老旧的宣誓,而我最终于他膝前下跪,轻轻吻过他的手背,芬巩王啊,我再度重复他已经听到麻木的陈词,但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动机不纯得仿佛我是混入王子加冕礼而妄图行刺的夺权者,最后我才终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堪堪显露的,翻涌而上的迷茫。


典礼结束,领主们宴后都纷纷告退,希斯路姆的月高悬,银色月光从窗外泻下,最终只剩芬德卡诺一人呆在冰冷的王座上,那王座仿佛与他无关,格格不入。我永远记得那一晚。倒不像一个野心勃勃的新王了,芬朵,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孩子,一只可怜的迷途羔羊。


“我该如何面对如此高涨的悲痛与仇恨。”芬巩呆呆地目视着前方,喃喃着。


“就此加冕,atar却又真切地随伊瑞皙后离去了。”芬巩不由自主地将身躯蜷缩而抵御希斯路姆夜晚寒凉的风,“堂兄,为什么心痛如此真实?”


“你值得这一王权,芬朵。”我轻轻坐到我最喜爱的堂弟面前,“同样地,这责任属于你。”


芬巩又在原地呆坐了许久,眼底渐渐浮起微不可察的泪光。我试探着用手触碰他的额头,我只是担心他会着凉罢了——但我的的确确逾了界,对堂弟以及君王保持距离感永远不会出错,我用一切言语技巧为我越界行为的合理性诡辩,麻痹我自己的同时也麻痹芬朵,随后便只有芬朵的错。而后这只有芬朵的谬误。在我单手触碰到他额头时他不合时宜却意料之中地哭了,君王不该在臣面前哭的。是他的错。芬朵倾斜着倒在我怀中,压抑声音在我肩上流下眼泪。


不要为此恐惧。我说,我抚摸他紧皱额间沁出的细汗,也不要忘记此刻心痛的真实。


言尽如此,我们是否真的行于正轨?芬巩闭上眼睛。


不要与群山之眼对视。明明是芬朵你说的,此刻芬德卡诺却随即咬上我颤抖干涸的嘴唇。


永远保持敬畏之心。主君,您却带头违背这一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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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他说。



/




“你在承受一切吗?也依旧奔走在履行血誓的路上吗?”残缺的芬巩躺在我的怀中问我,他缺了一只腿,导致全身重量都全倒在我身边——真是毫无防备或保留。芬巩闭着眼睛,他灰暗的左眼再无法看到东西,但是我一切心思都仿佛被他那只盲了的眼睛刺破得正大光明暴露于他面前,“迈提莫,其实你的心中依旧藏着一颗茜玛丽尔吧。”


打暧昧语一向是芬巩在提立安时的小把戏。我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些意味不明的双关,但我也不打算隐瞒,只伸手带出胸膛中被层层遮蔽的宝钻,双圣树最后的余晖——被我用粗布层层遮蔽,因我的手一靠近它,手掌间的空气便急剧升温,燃起无形而罪恶的火焰,烧灼着,推拒着我。

“我明白了。”芬巩心领神会,笑着伸出无力的手,“多想念它的光辉啊。”


“我思念劳瑞林。”他说,“我更思念提立安。”


我也依言打开了盖在上面的粗布,它炽热的光线射了出来。仿佛吞噬了世间最纯粹热烈的流火。在福乐之中,我和他也曾毫无顾虑地在这样纯粹的光线下奔走着,漫无目的,只是在劳瑞林的庇护下,退化成最自由坦荡的野蛮子嗣,在维林诺的土地上奔跑呐喊。


“真美。”芬朵低低地笑着,看得呆滞了。他谨慎地试着用布满伤痕的手指触碰,却意料之外地骤然被烫得收回手,苍白的指尖转瞬之间印上一个鲜红的烧痕。


“芬朵?”我很意外,悲切地皱着眉看他。


“我也不被它所承认了啊。”芬巩只苍白地笑道。

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此热切可爱的我的芬朵,应该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美丽的光线下。我无法自控地喉头干呕,我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而不是他,不应该是他。他只会一次次地拉扯我,避免我失去理智遁入烈火,他会警告我不要与群山之眼对视。只有我应被誓言所奴役,而不是让芬巩成为附属的牺牲品。


若是图卡芬威在此,他必会拉起芬德卡诺的手捧到我面前放声大笑:看啊,看啊奈雅!你亲爱的芬诺也身染亲族之血,他的灵魂不再纯净,他的肉体将受到审判,他不是你我,却胜似你我,将芬德卡诺哄骗堕入你我相同的罪孽与困境中,这是你奈雅芬威我费诺里安多么盛大的壮举不是吗?


但芬德卡诺却似乎并不在乎——当每一次我再度对我的信仰提出怀疑时,芬巩却如同现在这样闭着眼睛,毫无责备,对自己指尖的烧伤弃置不顾,依然坦诚地笑着,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他只无所谓地无力但活泼地蹭了蹭我的下巴,即是身躯上未消的伤痛也让他声音颤抖:堂兄做得很好喔,开疆扩土,骁勇善战,这就是我的迈提莫啊,我亲爱的罗珊朵,罗珊,奈雅,你会占据我的理智,又夺去我垂泪的自由。


“风雪呼啸的希姆凛啊。”芬巩说,“我已经许久体会不到多尔露明的风了。”


希姆凛悲切的风也再不会浮动。


芬巩看向不远处的海洋一角。


“我看不到贝烈瑞安德了。”


贝烈瑞安德,堕入大海的罪恶土地。


“愚者究竟为何而奔走?”芬巩微弱地笑着,眼神空洞,仿佛被吸入了暗流涌动的海洋。


希姆凛的风无迹可寻,与希斯路姆一同沉没海底。我在为联盟奔走得热火朝天,对征服与占据的渴望让我在一众刀光剑影中匆匆与诸多盟友握过手,确立一个仅有一条纽带聊系的联盟,或许有人对我的效忠另有企图,但我不在乎,我们本就是各怀鬼胎。我只不过是用正义之名将征服欲美名化罢了。在备战工作如火如荼时芬巩却趁夜乘风来到希姆凛,无声无息叩开我的门。


那天以前崭新鲜活的诺多至高王,身骑白马高声宣布加入我的联盟,我将拥有他的支援,他依旧掌控我的效忠。


芬巩进入我的房门时他受了点无伤大雅的伤,鼻腔中不断涌出血来,他还在若无其事地擦着,手绢一张张接连被染成鲜红,至高王严词正色地公事公办,给我发布战略部署,鼻腔的血液落到地图上,这样的失礼他却撒手不顾。到最后部署结束,锋芒一转,芬巩沉默了一会,褪去脸上无解的严厉。


“你可否听闻坊间传言。”芬巩说,“希姆凛领主联盟已然创立,但他带着居心不良的初衷。”


“坊间传言磨灭不了联盟士气。王上,您不必担心。”我答非所问。


“不,尽管他们说是的,只有一种可能……”芬巩说。


“你又在想什么呢,堂兄?”芬巩坐在一边,低着头,轻轻用手帕擦拭还在不断涌出的血,我问起,他只说在境外打冲锋不慎碰破了鼻子,轻描淡写,毫无在意。


“我明白的,你倒是永远不会放弃追从宝钻的光。”芬巩说。


“王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在满满的请愿书中抬头,手肘下压着等待送出的和解协议或出征邀请。笔尖的墨水如同鼻血一样滴答落到桌面上,怠慢一秒的空隙都不愿意给我。


“正义忠诚的迈提莫。”芬巩垂下眼笑了,“与你牢不可破的联盟。”


“吾王,您难道不渴望劳瑞林与泰尔佩瑞安之光重返埃尔达吗?”我试探性地套他的话。


“羚羊会以身翼蔽同族吗——问题在于,他们会……但同族从未为他们流泪。”


“我理解你的动机,你只是不敢承认。”


“而此时您在说什么?不是快马加鞭返回希斯路姆练兵磨剑,而是用只有我能够理解的双关质疑我?那我确切地告诉您,吾王,我既不会放弃对米尔寇的寻仇,更不会放弃对茜玛丽尔光芒的追从。哪怕践踏人类,矮人亦或是亲族,甚至是吾王您的鲜血尸首,我都会燃烧灵魂,取下米尔寇的头冠,让他罪恶的身躯永不得长眠。”


此言一出我就明白我失言了,我盯着芬朵此刻直直盯着我的目光,骤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陛下,我的语言纯粹冲动,并非出自本心……”


芬朵沉寂地又坐了一会,最终笑了:“希望奈雅芬威能够坚持这般烈火迸射的勇气与决心直至战争结束。”


“期待你的凯旋。”


他欲离开时我抓住了他,芬朵顺从地凑了过来捧住我的脸,温柔地吻住我不安抽气的嘴唇,奈雅,芬朵嘶哑地在我耳边吹气,罗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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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还是一种恩赐吗?”芬巩倒在我的怀中,低低地问到。


“我不知道。”我闭上眼,用右臂将他冰冷的身躯揽入怀中,他珍而重之地托起我空空如也的右腕,护在手中吻了吻。


“但我从未如此渴望得到这番恩赐。”在他再度吐出什么消极言论时我适时地低下头,吻住了他低低呻吟的嘴唇。但他又从未如此汹涌过,那热切如冬雷的渴望,若加上他刚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差点就以为这又是芬德卡诺的把戏。


他舔舐着我的嘴唇,执着地吻到双颊潮红,呼吸碎裂。


“我们战场上见。”芬德卡诺呢喃着睡去。


我也在他的怀抱中闭上眼,陷入黑暗,一睁眼便是泪雨挥洒,赤地千里。那场荒唐苦战过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心里撕扯着认为他死了,带着弟弟们逃亡时心神恍惚,懊悔与焦躁夺走我所有的理智或熄灭我所有的光,连费诺之灯都救不了我。玛卡劳瑞最终两个瓷实的拳落到我脸上,他忍无可忍拉起我的头发:奈雅芬威,你看,你看着我们背对的行路。你看啊是血是泪是拼死杀出的逃亡之路。这不是梦境——没有余地给你梦境。站起来,上马,我们马上走——你的情绪,你的不安此刻不应苟活。


我平静地再度骑上战马去,手握着红色的旗帜,引导着余下军队的撤离。但是雨啊,依然在猛然下沉。


雨点的撕裂声越来越大,我们脚下的泥土开始湿滑飞溅,我最终在我不愿面对的事实中落荒而逃,当图卡芬威都担忧于我的过分冷静时,凌晨时分的晨曦出卖了我,我把所有未曾展露的痛苦都无声地控诉在迟到的光明中,诅咒你,光明的永生种。


/



但我的确怀揣着哪怕一点点希望,渴望着芬德卡诺依然长命地活在我不知道的哪个地方,苟活也好偷生也好,一成不变,生生不息。


但此时已经完全残破的芬德卡诺又撑起身体,在距我咫尺之遥的地方露出一个熟悉而明媚的笑容,在提立安时他对我露出的笑容——那一刻我恍惚间看到了维林诺的他,我的芬朵从来都如此,带着漂亮的金丝发辫,毫无距离感地将后背或胸膛托付给我,在我掌纹中画出埃尔贝瑞丝的星辰,拉着我的衣襟冲着劳瑞林与泰尔佩瑞安放声大笑,将我推入提立安的浅水或将我摁入水中,趁我心神慌乱时在水下窃走一个刺痛的吻。


芬德卡诺一直都这样,我坚信他居心叵测地想从我身边偷走些什么东西,比如他喜爱的我的红铜长发,比如我的隐秘而龌龊的欲望,比如我不易坦白的秘密,比如我易碎的尊严,比如一些奈雅芬威的心。


“其实我都知道的,”芬德卡诺悄然重新靠在我耳边说道,坦然地笑起来,仿佛瞎掉的眼睛也有了明媚的光线,“后来的每一次屠戮,每一次陷落,无名的失败,包括图茹的死去,你兄弟们的死去,刚多林的陷落——我都知道。”


他引领我的手轻轻触上他额间的伤痕,“勾斯魔格的黑斧落下,距现在已经好远。”


他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一切都结束了,罗珊朵,一切都结束了。芬德卡诺那半死不活,半哭半笑的叠态,最终落在我肩上,终于转变为了无法压抑的悲鸣。


“Utulie-naure……”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能够承载芬德卡诺眼泪的机会,在他最终垂泪时我也哭了,我想告诉他你多鲁莽,但凡就在那场战役中溃逃,你多固执,为什么就要你来断后。他明明年轻于我,意气风发,但此刻芬德卡诺倒在我怀中,却显得如此年华老去,垂垂老矣。他鲜少展现出消极,但此刻却再度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痛苦轻描淡写地一字尽数倾吐。芬朵,我的芬朵,我多么爱你,你多么敏感啊。


但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我静静地等待芬德卡诺的眼泪流干,在我怀中睡去时,他呢喃:“罗珊朵,我的罗珊朵,你可以留下来等待直到我入睡吗?”


我最后一次握紧了他的手,断面轻轻抚摸着他没有结金丝的一边发辫:“我会在这里等待你直到你醒来。”


芬德卡诺闭上了眼睛,笑了:“你不会的。”


他说得对,我撒谎了。芬德卡诺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意识后,我将他残破的身躯揽入怀中扶了起来,一步一步,终于路过一个堆满尸体的万人坑。我将我的芬朵抱了起来,最终小心翼翼地放到人丛之上,这处万人坑的焚火将于深夜燃起,吞噬所有痛苦堆叠的生灵,归于尘灰。

芬德卡诺依然沉静地睡着,那张平淡却温和的脸此刻安详地舒展开,安静地呼吸着,他或许正在拥有一个好梦,灵魂脱离肉体去向极乐。芬朵就是芬朵,我的芬朵。即使躯体残破苍白,眼睛失去光明,再无荣耀或尊严,无人辨认,无法持剑或驭马奔走,他还是芬德卡诺,那个意气风发的,英勇的芬德卡诺,即使肉体碎裂灵魂破损,倒在一众不幸的生灵中,他依然长命于此,永垂不朽。


我恍惚地背过身去,忽然空空如也的胃里翻涌起来,谋杀芬德卡诺的罪恶再度将我鞭挞,我抑制住干呕的冲动,迈起虚浮的脚步试图离开万人坑,看啊,奈雅芬威,你的手中又多了一道亲族的,挚友的鲜血——我无助地闯入那紧闭的教义殿堂寻求任何可能的救赎,只吵醒了一个守夜的传教士。


不,不,乌发的传教士,你且听我说。


我从未想要杀掉那个诗人。


是的,我爱他,爱他目前残破丑陋的身躯,爱他令人作呕的顽强生命力,他爱我更甚,我呼唤他做什么他八成都会响应的——多愚蠢天真对吗?但是乌发的具有信仰的人啊,你且听我推他陷入死亡走向毁灭的忏悔,即使你无法救济,替我聆听也好——


且慢,且慢,红头发的阁下啊。


你为了什么而奔走,为了什么而哀悼?那残缺的可怜的诗人生命的气数走向余晖。你且听听他糟糕的诗篇吧!寻找群山之眼,寻得到吗?群山没有眼睛,群山不可能有眼睛。


你兴许要替他寻找这一虚无缥缈的意象,红头发的阁下?即使您的谋杀没有让那位无名的诗人死去,他也终会以自己渴望的某种方式陨落。


乌发的传教士啊,你所言究竟为何?


红头发的阁下,这归属于那位残废诗人的慷慨——你会用几根价值不菲的金丝仅仅交换一杯致死的毒酒吗?


“你不会的。”


我不会的。


我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这条无名的道路,走出够远时我终于隐约看到万人坑焚烧的火焰。


我想我丢失了一些辨认事实的能力,或者我早已词不达意思维紊乱。但唯一明白的是,我或许暂时地再不为诸多罪行而感到痛苦。一如啊,为什么呢。我忽然懊悔于没有向芬朵袒露更多,我甚至想问他究竟在害怕群山之眼这一虚假的寓言什么,带着莫名的冲动与无边的麻木,我走向了滚烫的土地。


提立安时芬德卡诺告诉我这一个我们都听过的谚语,只是我笑而不谈。他就怀揣着这一个原始的敬畏拉着我走过了许久的光阴,只是我到现在都未真正参悟真正的含义。我将怀中的茜玛丽尔拿了出来,它迅速烧灼我仅存的一只手,里面依然蕴藏劳瑞林的金光,多么炫目多么耀眼,恍惚之间我仿佛又幻视了在提立安的那一个夜晚,双生树的光芒慈悲地照耀我与芬朵两个同样纯净的灵魂,那时我其实想说我爱他,但芬德卡诺闭着眼睛,给我讲述关于群山的寓言。


宝钻烧灼的伤痕流出了血,堕入了我面前的烈火中,火山也是群山,我迷惘地四处望——在那滚烫的浮动的空气中,乌发的传教士说得是对的。群山没有眼睛。“想想,阁下。山的黑沃土地上镶嵌着两块血红的流转的肉,连你踩到山峦的土地时它们都会注视着你。当你想要利用群山的利好做些什么利己的事,它都明白得清清楚楚——比如伐去它身上生长的树木,挖开它的皮肤开荒做田,亦或是利用栖息在它身上的虫子腐蚀你刚刚谋杀的一具全尸……只是群山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所以群山没有眼睛,它也不会明白这些。”


我低下头,注视着眼前那一片流动的猖獗的熔岩。我当然参悟过它的意义,只是在与这熔岩真正对视以前,我紧紧怀抱着美丽的造物,在诅咒之火灼痛我的身躯同时,我闭眼骤然下坠堕入了那光明的烈火。


至少我希望此刻这双眼能够为我泪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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